京城里出现了令人艳羡的一幕。
一个粉凋玉琢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路过一个又一个摊贩,自由自在像条小鱼。
但凡她眼睛一亮,小手一指,身后的俊郎青年就无奈地挥手,示意下人掏钱。
那青年生得隽。
好看的眉目之间含着几许宠溺之色,安静垂落在小姑娘的身上。
这一眼,就不知让多少路遇的年轻姑娘看得俏脸飞红,动了心。
天晓得拿走了外人眼里的滤镜,这对仙人似的兄妹是在进行什么样的恐怖对话。
“二哥哥的府邸可是缺钱?”
赵律歌卡吧卡吧嚼着糖葫芦。
那晶莹的糖衣裹着酸甜的山楂球,一入口中,真是美味极了。
这般津津有味的吃相,落到二皇子眼中却只能激起他的假笑一声。
倒也怪不得他态度差劲。
赵律歌如今吃的拿的,可都是二皇子套的腰包。
摊上这么个白吃白拿还兴冲冲要他当导游,恨不得四处去浪去闯祸的小玩意儿,他不冷笑已是素养可佳了。
“阿妹何出此言?本皇子虽不敢说富甲一方,穿金戴银、鱼翅燕窝还是不愁的。”
二皇子美目含煞,礼貌假笑。
他就静静看着这个小皇妹,看她还能有多无耻。
在这一点上,赵律歌从不让人失望。
她鼓着腮帮子,又叼下一只山楂球,含湖不清地说道“那就好。”
“我看二哥两眼里尽是凶气,瞧着我吃你东西的表情,活像瞧个仇人。只当你今日没饱吃饭,想要吃了我呢。”
哈!
二皇子看着小姑娘美滋滋的吃相,气得冷笑出声。
眼看那芳茵湖的碧水荡漾,一圈圈的波纹细腻极了。
二皇子一时气得上头,竟是一把按住赵律歌的小肩膀,俯下身去在她耳边幽幽道。
“二妹妹,你说我现在要是把你丢进这芳茵湖里,你猜有没有人会来救你啊?”
二皇子的笑容在街市的灯火中半明半暗,瞧着虚假又冰凉。
他这一附身,流线漂亮的下巴几乎搁在赵律歌的肩头。
赵律歌一偏头就被沉香的内敛气息所笼罩。
这香只有离得近的时候才能嗅得到,一如她这个二哥藏得极深的毒辣阴狠。
吓小孩的烂大人,不能惯着。
赵律歌仰头瞧了二皇子一眼。
那鄙夷的小眼神,直看得二哥脸上的阴鸷都有些挂不住了。
某种不祥的预感让二皇子眼角一跳。
他刚想说一句开玩笑,那一脸冷漠地小妹妹就小嘴一咧,眼眶一红,忽然大显神通。
“哇——”
惊天地,泣鬼神。
比年兽还可怕的是什么?是拥有神兽之名的人类幼崽啊!
哄孩子哄到双手合十讨饶。
二皇子眼看着那个可恨的小东西一抹眼睛。
就跟合上水壶盖子似的,一秒收住眼泪,恢复了平静。
她甚至一面打着哭嗝,一面还得意洋洋地对他比了一个倒拇指。
“吓小孩儿,二哥哥下头。”
得了吧祖宗。你可把气喘匀了再说话吧。
还有……
“别看我,看路。”
没好气的话语被人嗬在耳边。
赵律歌只觉得两腿一腾空。等她再回过神来,人已经被抱着过了台阶。
突然升高的视野,让赵律歌看见了远处的异样。
心情放松之下,她也没过脑子,想到什么就问了什么。
“那儿怎么会没人呀?瞧着像是都避着走。”
二皇子顺着那白皙小手指出的方向一望,唇角的笑意隐约凉薄了几分。
“知道那儿是什么地方吗?”
二皇子不给赵律歌回答的机会,他压低了嗓音,凉凉道,“那是午门。”
阴戾之地,流过的血多得都已是积攒成了难除的暗垢。
甚至几天以前,那里才刚刚沾过王家二十几人的鲜血。
“二妹荣宠万千,回去了可莫要在父亲面前说我的坏话。
毕竟哥哥我一点儿都不想被押到这种地方来。就如王家人一样凄惨。”
赵律歌直觉这是嘲讽。
只是二皇子的笑面太过完美,叫她挑不出刺来。
兄妹两人正气氛尴尬着,就听闻一个油嘴滑舌的声音凑了上来。
“大好的黄道吉日,何必谈论午门这么晦气的地方呢?来来来,客官且看看我的酥糖,做得可比张三家的好多了!”
殷勤的小贩笑容满面,可把二皇子给招呼得一愣。
回过神来却是神情又冷澹了几分。
原是赵律歌这一路逛下来,硬生生买出了名声。
他们连半条街都还没走完呢,财神爷的美名已经传了老远。
什么羊肠小巷里的小贩,都兴冲冲地闻讯赶来,就为了堵他们。
一时间竟是带火了这条街的人气。
二皇子是个聪明人,眼光一闪就瞧出了其中的关节。
他这个二皇妹,千方百计地招惹众人的视线,是想把他们推到高光之中啊。
这般行为,又是什么用意?
略一思忖,二皇子便笑了。
“到底是我赵家门里的人。妹妹这防备心啊……”
二皇子这一唱三叹的语气,调子拿得柔婉,听其中深意却很是讽刺。
赵律歌这一番猖狂的买买买,已经暴露尽了他们的行踪,引得无数市井小民关注。
此时若是暗地里有人要对他们动手,那这般众目睽睽之下,那人可得好好掂量一下了。
论自保的效果,这一招是聪明之举。
只是,太过于自以为是了。
小小年纪的人儿,就学了他那个父皇的傲慢和自我中心。
瞧瞧这双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睛,委实让人厌烦。
赵律歌的感官敏锐。
一察觉二皇子的表情有异常,她的面上也有了些许凉凉的霜意。
毕竟,没有人能够忍受迂回的误会,而不发一点小脾气。
富贵眼瞧着两位主子刚才开着危险的玩笑,如今又是暗流汹涌。
一时间吓得他手都软了。
富贵的胳膊就这么一松,他身上抱着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小商品,就噼里啪啦掉了一地。
那其中不乏有吃食。
像这般落地之后沾了尘土,自然就吃不得了。
最尴尬的是,赵律歌此时刚好啃完了一串糖葫芦,还伸着小手想问富贵要下一样小吃。
富贵看着满地的狼藉,余光里是小帝姬惊呆的面孔。
他的脑袋瓜嗡一下响了起来。
地上这一只只一件件,可都是赵律歌指着要买的!
虽说这任性的小帝姬多半就是一时兴起,随手散财,事后都不一定想得起来自己买了什么。
可他一个当奴才的,现在摔了帝姬的东西,那就是罪名啊!
思及自家皇子和二帝姬的恶劣关系,富贵额上立时有了冷汗。
他也顾不得地上的小玩意儿磕磕绊绊,当即跪倒在地,连连请罪。
“二帝…二小姐饶命,二小姐饶命!都怪奴才疏忽,丢了您的东西!”
富贵知晓赵律歌胡搅蛮缠的刁蛮脾气,却又不愿连累了主子。
此刻诚心诚意认了一番罪名,磕头的力道也没有一点水分掺杂。
彭彭,几下下去,额头都青了。
这能把人敲出脑震荡的力度,硬是把呆了的赵律歌给吓醒了。
“不碍事,不碍事!你起来吧。”
手忙脚乱地挥了挥小手,让人起身,赵律歌的脑海中只有四个字格外醒目。
何至于此?
不过是几样小玩意儿并几个吃食而已。
虽说对食物来说是浪费了一些,可也没必要上纲上线,这样给她请罪吧?
也不知原主是造了什么孽,她好声好气地安慰人,富贵的脸色反倒一下惨白。
那磕头的速度更狠了!
赵律歌无法,只得使出大招。
“停!”只听那小帝姬一声娇喝,凌厉起来的眉目威仪不凡。
富贵被震慑得一愣,呆呆地匍匐在地上,瞧着赵律歌。
“你瞧,二哥哥这个花钱的都没发话,我一个吃白食的哪有资格怪你呀。”
赵律歌语气拿得轻松,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。
富贵的神情松弛了。
可是过度解读的二皇子闻言却是一惊。
他就说这赵律歌今日怎么如此仁慈?
她把惩治的权力抛给了他这个做主子的,对于富贵来说反而不是一件好事。
毕竟,他若是罚轻了,赵律歌大可以表达不满意,逼着他加重。
他若是罚重了,那打得也是他的心腹,寒心的也是他的下属。
小小年纪就这般善于算计。当真是阴毒之人啊。
思及此,二皇子脸色难看地开了腔,“二妹既然这么说,那便罚你……”
嗯?你怎么回事大兄弟?
突然被亲哥拆台的赵律歌,此时满脸问号。
机智如她,当即眼疾手快地一捏小拳头,对着兄长的肋下就敲了一下。
“你可闭嘴吧,二哥!别拿做阅读理解的脑回路来看我!”
冷不丁被来了这么一下,赵律歌虽说下手不重,二皇子还是抽了一口气。
望着小姑娘气哼哼瞪来的眼睛,二皇子捂着侧肋,怔忪的眼里浮出了细碎的光亮。
二妹她…似乎同以前不太一样了。
看起来当真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呢。